晚饭后出门散步，看到一户人家阳台上的凤仙花开得正艳，花朵与挺拔的枝叶一道，像是在发出瑰丽而充满希望的预告。在那种美的光辉下，周围的其他花草都变得黯淡起来，只能沉默地、充满妒意地旁观这个一年一度的“美甲”季节到来。
凤仙花是很多人家绿化庭院或天台的优选植物，即使没时间打理，也基本上能种活。《幽梦影》中说：“种花须见其开，待月须见其满，著书须见其成，美人须见其畅适，方有实际。否则皆为虚设。”种凤仙花就很实际，得见其开花，是很大概率的事情，而且一旦开花，它就会处于一种绝对轴心的地位，为周边环境提供重要的美学资源。
这种繁衍不息的意象，犹如一个无法穷尽的隐喻性符号。南洋气候四季如夏，当地华人就特别喜欢用凤仙花作为年花，取其长生不尽的寓意，为家中老人祈福，或以此为载体，忆起昔日在父母身边的快乐时光。经由时间叠加产生的文化属性，是凤仙花获得青睐的重要理由。
看过老电影《城南旧事》的人，都会对片子里英子用凤仙花染指甲的情节记忆犹新。这一做法相沿已逾千年，南宋笔记《癸辛杂识》里就记录了用凤仙花染指甲的详细过程。记得小时候，女孩子到了暑假，就会凑在一起用凤仙花染指甲。一来适逢花期，就地取材方便；二来学校里不准染指甲，放假后，就可以放飞自我了。
凤仙花有很多种颜色，须挑选颜色最红的花瓣捣烂出汁，加上少许明矾，涂抹到指甲上，用布包起来，不让手指接触到异物。干后再涂，如此几次，即可定型，即使水洗也不褪色。但到了今天，有了更好用更多颜色的指甲油，谁还记得“指甲花”呢？
想怀一怀旧，用这天然之法来染指甲，也是好玩的事情。但很多人忘了具体的操作方式，不少人就困惑，用凤仙花染指甲没过多久就黯淡变色了，手指变得焦黄，反而像是被烟熏过。一听就知道这是没有添加明矾，花汁因而在光滑的指甲上挂不住。想要让凤仙花成为美丽的恒久见证，亦取决于不同的私人经验。
凤仙花还可以吃。《清稗类钞》上记载：“采凤仙花梗之头芽，焯汤，少加盐，晒干，拌以芝麻，炒面筋最佳。”浙江宁海一带，现在仍有用凤仙花梗腌渍的咸菜，名为“花果柱”。其实以当今物产之丰美，选择之多样，凤仙花梗未必好吃，但因为是亲手采集，又有着悠久的文化传承，跟区域的日常生活方式密切相关，凤仙花梗的味道已进入人们的深层记忆，不会消失。
前几年，外国有一位学者根据研究证实，植物在不同情境下会发出信息量丰富的声音，并成功记录了凤仙花发出的声音。如果人类能够解读花语，兼具审美、染甲、盘飧于一体的凤仙花，想必发出的一定是兴奋的尖叫。
（陶琦）
(编辑： 广州网 龙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