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乎总是能注意到自己和别人拿着不一样的东西。在大多数的心意都以商品的形式流通并被人欣然接受的时代,妈妈“自制”的爱似乎总是令我显得笨拙。
那年植树节,妈妈让我跟随兴趣营的小伙伴去植树,老师要求带一块写着自己名字的牌子,插在自己植的小树旁边。妈妈特意让单位会木工的同事,用板条做了一个大牌子。处理了边缘的木刺,连接处打了不少气钉,用油笔写着我的名字。我开心地拿着这木牌子,到了集合的地点去,却发现大家都拿着轻便的塑料小牌子,我背着水壶和小铲子,双手抱着那个大牌子,艰难地挤上大巴。
拿过重物的人都知道,拿起来那一刻是不难,但接下来感觉会越来越重,我就这么抱着那个厚重的牌子到了爱心林场,发现土很硬,费了很大工夫才把坑挖好,种上小树。而那个重重牌子又一次让我犯难了,牌子的尖角没法插进地里,甚至没法找一个地方靠和立住。我茫然地看着四周,只看到那些塑料小牌子轻巧地挂在树苗上。接下来还有更糟糕的,一直阴沉着的天开始飘雨了,用油笔写的我的名字,被雨水慢慢洇开,在木牌表面拖出肮脏的水痕。我想把它扔掉,但这是妈妈好不容易拜托人家做的,是妈妈骑着自行车从单位辛辛苦苦给我拿回来的。我努力把它摆正,然后用全身的力气试图把它压进土里,结果油墨被我的衣服一蹭,晕染得更开,妈妈的字迹看起来像流泪的眼睛。
休息时,小伙伴亮出一包包的零食,撕开那些花花绿绿充着氮气的袋子就能吃到现代食品工业精心推出的各种膨化食品或是色素软糖。但因为我的嗓子和胃比较“娇气”,吃这些东西容易不舒服,妈妈给我带的是熟制的面点和水果(尤其是苹果),都是些没法坦然分享的东西。
那时候,我的情绪除了尴尬还有别的什么,总之难以言喻。后来,妈妈给我的东西从自制的物件到物美价廉的商品到最后直接转账。我也总是爱买,甚至到了按照收支比例来说可称得上挥霍的境地,直到“物”填充了我的生活,我内心的某个空洞才终于有了一点充实感。
但是,当时间倏忽而过,心智逐渐成熟,如今回想起来,世人包括当时的自己,并没看见那些朴实无华的东西之下其实有着独一无二的良苦用心。我们活着,感受着,学习着,总能在这世界上不断占有新的东西,但当回忆反刍,我才认识到那些曾经让我感到“笨拙”的东西,是多么的稀有、宝贵。
(李伊玥)
(编辑: 吴嘉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