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化程度：广东第一
　　　----我国各省的市场化进程比较 

    由樊纲博士直接领导，由国民经济研究所实施的我国各省市市场化进程比较的研究已经完成。研究报告经过多次专家讨论也已公布。比较的结果是：市场化程度最高的是广东，得8.33分，其次是浙江，得8.24分，再次是福建，得7.28分。排在最后的是新疆2.90分，宁夏2.69分，青海2.00分。今后每一两年要做一次这样的研究，以观察各省市改进市场努力的成效，并完善这一研究。

    我认为这个研究对我国各地的经济改革将会起到强大的推动作用。这是我国经济学界的一项重要成果。我想介绍一下这个研究的缘由，它的理论依据，和进一步研究的方向。

    世界银行、传统基金会和加拿大弗瑞泽研究所等单位从20世纪80年代末起，在弗里德曼等经济学大师的指导下即开始了"经济自由度指标"的测量和研究。经过10多年的努力，现在这个研究已经有世界各国51个独立的研究机构参加，每年发布对各国自由度指标的测定结果，产生了国际性的重大影响。研究的结果用实证证明了经济自由度和经济增长率，人均收入水平都有明显的正相关。自由度越大的，经济增长率和人均收入越高。而且并不像一般人所想象的，经济自由会造成过分的贫富差距，也没有造成经济的不稳定。所以自由度的改进逐渐成为各国政策的目标。当然，同样自由度的国家，经济的绩效还有不同，说明自由度之外还有其他因素对经济运行产生影响。由佛罗里达州立大学等2001年公布的对1999年自由度测定的结果是香港第一，新加坡第二，以后是新西兰，英国，美国，澳大利亚。中国在123个国家和地区中排名第81。中国虽然排名靠后，但是这几年来有很大的进步。其他有日本第20，台湾第38，南韩第43，印度第92等等。各个研究机构测定的结果略有不同，但没有大的分歧。 

    举几个例子来说明各国的经济自由度是如何比较的。价格管制的范围，利率能否自由浮动，黑市汇率和官价汇率之差，个人能否在国内外建立外汇存款账户，政府所有企业投资占总投资的比率，最高税率的高低，通货膨胀率（它相当于政府对百姓的税收），对私有财产的保护，司法的独立性，有的还把士兵是征来的还是自愿募来的也考虑在内。用这些指标加权平均出来的数值，表明一个国家的经济自由度。它居然会和国家的经济发展水平有关。这是什么机制在起作用？下面我试着用经济学来做解释。

    斯密在他的流传了200多年的名著《国富论》中，就已经作了猜测。他说，一个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工作，他对社会所做的贡献往往超过他悉心为社会做好事所能做的贡献。他说这一段话并没有给出任何证明，所以只能说是一个天才的猜测。以后有了边际分析，有了局部均衡和一般均衡，这才能够对斯密的猜测做出严格的证明。当然，这个证明不可能在这篇短文中作介绍，但是它的基本概念却是很简单的。在自由选择和公平竞争的条件下，由于人的自利本性，供不应求会涨价，供过于求会落价，对某一特定的商品自然会形成一个均衡价格。在此价格下，成本高于均衡价格的生产将被排除出市场，出价低于均衡价格的消费者也会被排除出市场。所以由均衡价格控制的市场可以防止生产和消费中一切浪费，使全社会的资源得到最有效的利用。

    再有一点，在一切商品的价格都达到均衡时，在均衡价格下，每一种商品要买可以买得到，要卖可以卖得掉。任何一种商品通过以均衡价格的交换可以变为任何别的一种商品，于是钱可以度量商品的稀缺性，钱成为价值度量的单位。赚钱就是创造了财富。由于人的自利本性，每个人都会寻找赚钱最多的机会，也就是最能够为社会创造财富的工作。在公平前提下的自由，意味着每个人的自由都同样得到尊重，任何个人的自由不得侵犯别人的自由；每个人的自利不得侵犯别人的自利，所以要有法律和道德来限制个人的自由和自利，防止因自利而侵犯别人。人们获得利益只能通过交换和合作，结果是人的自利本能从破坏性变为创造性。人类社会之所以能够从无序走向有序，从内耗变成创造，就是因为市场的作用。更从根本上说，是由于公平和自由的结果。市场经济就这样建立起来了。这就是市场经济的全部奥妙之所在。

    上面的解释简要地说明了为什么个人的自由是对经济发展有利的，所以经济自由度的测量是有意义的。但是有一点要特别注意，即只有在一般均衡价格的条件下，钱才能够代表价值；赚钱是创造财富，省钱是避免浪费。只有在一般均衡价格下个人选择与社会目标相一致。如果价格扭曲，个人的自由选择会于社会不利。所以纠正价格扭曲具有非凡的重要性。

    对中国的情况来讲，我们是从计划经济过来的，那时价格全都扭曲着，是不是就要反对个人自由呢？这里要用到一般均衡理论中的存在性定理和稳定性定理。它无非是说，在偏离一般均衡条件时，价格的调整能够达到一般均衡，而不会走向混乱，也不会震荡或发散；或者说调整过程是收敛的。这个理论已经为我国的经济改革的实践加以证明。换句话讲，即使在非一般均衡条件下，个人的自由选择会使经济向一般均衡移动。结论是个人的自由选择即使在非一般均衡条件下也是必要的。如果要问，我国经济改革成功的基本经验是什么，回答就是逐步地扩大个人自由，同时加强法治建设。可惜的是许多人至今不能正确地总结这个经验，反而认为自由是有害的，把当今的种种不良现象归结为自由造成的，把自由看成是资本主义专有的东西。

    自由之所以为害，是因为妨碍了他人的自由。或者因为有些人私利膨胀，搞假冒伪劣，坑蒙拐骗，侵犯了他人的利益和自由，特别是少数人的特权妨碍了他人的自由，利用权势，兴风作浪，破坏了市场秩序。所以应该反对的不是自由本身，而是少数人的不守法，搞特权。从这一点来看，光测量自由度是不够的，还应该测量一个社会的法制和道德。国民经济研究所所做的这项研究比之国外的研究方向更明确，因为国民经济研究所做的是市场化指标的比较，而国外的研究仅仅是自由度的比较。二者的区别在于前者不但考虑到自由，而且考虑到对自由的约束，即法制保证下的公平。但是如何找到可以被观察到的指标来比较国内各省市的市场化进度是相当困难的。本文开始时所列举的用于国际比较的大多数指标在作国内比较时都不可用。市场化指标的重要内容之一是权势人物是否同样遵守市场规则。有一项可以被观察到的事实，即省市领导的小车通过高速公路收费站时是否同样交费；公安、法院、税务、检察机构的小车是否同样遵守交通规则。在国外，这些人员遵守规则不但不能例外，而且要做模范。如果发现违规并被揭露，将成为丑闻。官员不下台也得公开检讨。在我国，比较开放发达地区，情况比较好。我的印象是在各个地区之间这一区别是很明显的。 

        （引自《大经贸》 2001年第8期）日）